2008年8月26日 格林尼治标准时间13:35更新
大象传媒中国网 腾龙
《腾龙说事》——生动的故事，有趣的人物，大事小事英国事，腾龙为您娓娓道来
长牙的纸老虎
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让我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句老话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雨水充足，天气温热的八月，花草疯长，外出休假不到两周，庭院里已是草木深深。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前后花园。七岁的女儿换上长筒靴，一定要帮忙。为了怕穿堂风把前门关上，把女儿关在门外，我把门的锁头别住，让门虚掩着。我住的小区是肠耻濒-诲别-蝉补肠结构，形象点说，跟北京的四合院差不多，进出口只有一个，街坊邻居都认识，夏日里，不少家都习惯开着前门。
忙乎了半下午，落日的余光里，手握一杯茶站在大门口检验劳动成果，颇为满足。
咱家的车呢？
抬头看见下班归来的夫人，正等着挨一顿表扬，却见夫人一脸茫然，似乎不认识家门了。夫人在门外的人行道上愣愣的站了片刻，像是喃喃自语的问道：“咱家的车呢？”
“什么咱家的车？”我有点莫名其妙。像是被我的反问惊醒了似的，夫人的语气一下子坚定了，嗓门也提了起来：“咱家的车！不在了！”
顺着夫人的手指定睛一看，可不是，前门外马路边空出一大块，总是停在那里的我们家的车真的不见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句人们常说的话没有了任何夸张的成分。我和夫人赶紧找车钥匙。车钥匙总是放在一进门的台案桌的抽屉里。两把车钥匙只剩下了一把。
我和夫人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确又简单的事实：有人乘虚而入，顺手牵羊，在我们的鼻子底下摸走车钥匙把车开走了。
报警，但没报任何希望
我们家的车是不到两年前刚买的新车，虽不是什么名牌，也一万多英镑呢，就这么没了，连个水飘都没见着。回过神来，赶紧报警，但心里早已觉得报了也是白报。
我等守法公民，平日里很少有机会跟警察打交道。我住的叠濒补肠办丑别补迟丑村子里，每天都有骑警巡逻。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警察向路边的小朋友挥手微笑做和蔼可亲状，总有点“形象工程”的感觉。
如果看看媒体上的各种“警察故事”，你或许会原谅我对警察如此没有信心。
警察成了“纸老虎”？
眼下，英国媒体正在就警察如何被“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的繁文缛节捆住手脚而大做文章。做文章的根据是新近公布的“钦差警官督察”的报告（Her Majesty's Inspectorate of Constabulary）。报告说，在一线的警官平均近一半的工作日花在了填写各种表格、处理电子邮件等案头工作上，而不是在街头巡逻执勤。媒体甚至调侃说，英国警察成了“纸老虎”。如何重新认识这个“纸老虎”我呆会再说，先回过头来继续说找车。
第一时间电话报警。接线警官问完了时间、地点、经过和汽车型号等例行问题后，又问有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我说没有，警官让我也问问女儿，我觉得啰嗦，但还是向女儿做了转述。没想到，女儿脱口而出：“yes, there was this man”。女儿说下午的时候她一拉门，看到一个男人，已经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看到她，嘟囔了一句好像是“我往那边走”，转身走开了。
为了不让女儿紧张，女警官坚持要我转述她的提问，结果，从高低胖瘦，头发肤色，衣着打扮，女儿描述的有鼻子有眼，甚至包括那人戴的眼镜镜框的形状，裤子的条纹等细节。
接线警官直夸我女儿厉害，说看来有必要派警察登门进一步详细了解情况。凌晨一点，两位巡警终于来了。等警察的功夫，夫人醒过味来，至少有两位邻居曾跟她提起，看到过一个陌生人在小区的门前屋后溜达。
巡警说，这不是邻里闲话，捕风捉影，而是重要的信息。他们明天进一步调查后，会在填写有关我们的丢车报告中单独写下一段。巡警留下一个“犯罪纪录号码”（crime number），走了。
第二天，我们收到了两张表格，一份是有关丢失车辆的。除了标准的注册信息外，特别强调车辆独有的特征。（以便车子被偷车贼改头换面后仍能辨认）；另一份是车内物品的详细清单。“瞎耽误工夫”，我嘟囔一句。夫人却很认真，绞尽脑汁的想车身哪里有块擦痕，车座上哪里有块污点。
表仍然要填，还要填更多的表
在我们刚填完第一张表，前后不到48小时，警察打来电话，告诉我们车找到了。
找到我们的车是搂草打兔子。另外一个区的警察前去处理一起“家庭纠纷”，在事主家花园的草地里发现了我们家的车钥匙，而我们的车就停在他家的门外。
既然车子已经找到，车内物品清单就算了吧，反正只有十几张颁顿、几份地图和一架望远镜。就算已经被偷车贼卖了，也不是大不了的损失，何况根本找不回来。
警察却说，一定要填，而且连望远镜的制造厂家、每张颁顿的名字，能想起来的细节都要填上，因为一旦有一天我家车子里的东西在什么场合被发现，就可能成为重要的线索。
接下来的两天，警察就是否要我女儿做嫌疑人“身份认证”（identity parade）反复征询我们的意见。最后，警方在一个七岁孩子记忆力的准确性和可靠性与做认证可能给孩子带来的心理压力之间作了权衡后作出决定，不要我女儿参与。
我们家的车被拖进了警方专门的停车场。警方要采集车内的顿狈础样品和指纹，以图确立那个男子跟失窃的车之间的关系。
接着，收到了警方的第叁份表格，告知如何到警方停车场认领失车，以及逾期不认领的收费处罚标准等等细节。这回要我们填写的倒很简单，只是确认收到的回执。
偶然之中的必然
警方在不到48小时之内找到我家的车纯属巧合，但并非瞎猫撞到死耗子，偶然之中存在着必然。
如果巡警没有及时地填写报告，如果报告没有及时的输入信息库，如果邻区的警察就事论事只是去“劝架”，或许我们家的车就不会这么快被发现。
我们就等着领车了，而警察的工作则刚开始，顿狈础报告、证据证词、起诉书，（或者是不予起诉的理由）警方要写的报告还在后头呢。除了报告，不同部门的警察之间，警察与我们之间，还打了无数个电话。这些加起来是否占了警察一半的工时，不得而知。我的亲身体会是，整个过程虽然繁琐，但仔细想想，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步骤，每一份表格，都有它的必要性。
并不是因为警察找到了我的车而为“纸老虎”们辩护。无论是警察部门还是其它政府机构，减少官僚，提高效率的改进空间有的是，但这是另外一个话题。
刚来英国的时候，总觉得英国人笨，不开窍，死啃教条，没有一点灵活性。时间长了，遇到了事儿，特别是遇到了不愿遇到的事儿，才感觉许多原来以为纯属多余，没有必要的条条框框的价值。
有明确的游戏规则，并遵守游戏规则，不走“捷径”，是一个社会良性运转的标志之一，也是普通公民权益的重要保障。用中国的一句古训说，就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按规矩办事，“纸老虎”也可以有锋利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