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30日 格林尼治标准时间14:54更新
布里斯托大学语言心理学博士生 曾飚
当我从罗湖口岸过去的时候,特地多看了几眼那条界河,脑子想象了一下当年那些冒死偷渡的人:游的要快,比子弹要快。
其实这条河在口岸处,狭窄处区区五米。
到了河的对岸,我在城铁上第一时间知道威廉王子和女友分手,接下来两天,港报热评梁家杰竞选失利撕裂泛民阵营。深夜的地铁站内,夜归人站在电脑前看金像奖和电影月的资料。
这是我第一眼里的香港:资讯发达,自由有序。在还没有熟悉它的时候,写出新鲜感想。
十年后的初会
1997年的7月1日夜晚,我和几个朋友爬上了大学宿舍楼顶,一是避暑,二是看焰火方便。楼顶很平,站在上面,好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马小军在大院楼顶俯瞰一切,印象中农园(北大食堂之一,当年设置大屏幕,放映回归交接仪式)方向,欢呼声起,如热浪般渐渐袭来。
就在那个淡然的回归夜里,我突然有强烈的预感:这座城市将会成为自己思想的资源之一。后来陆续认识了一些香港朋友,然而很多朋友仅对大陆生意和学普通话感兴趣,酒肉之后,常有相对无言的寡趣。99年前后王朔《无知者无畏》和《美人赠我蒙汗药》相继出版,其中过于香港流行文化和文化沙漠的争论,异常触动心弦,身在大陆,即使一点对于香港的只言片语,也会加以臆测,放在脑子里,以求将来对证。
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香港,对香港的想象却从来没有停止过。香港在我的脑海里,沉积了不同年龄阶段视野和社会经验。如果以影视为切入点,最早是邵氏、长城、李翰祥和李小龙,因为我小时候,常常看到引进的一些香港武侠片,其次是《大地恩情》、《霍元甲》、《上海滩》等港剧。之后,心有城府的周星驰,将自己无厘头电影自成一派;看完《蛊惑仔》和《无间道》之后,我恶补了李小龙全部作品,就离开了大陆。
也许那个回归夜,自己过于淡漠,近乎做作,于是事后常常检点一下“爱国心”。偶然机会看到香港导演陈果的《今年烟花特别多》,这成为自己理解香港的一个开始。在2005年平安夜,我独自在家,就着一瓶白葡萄酒,将陈果所有作品重新看了一遍。
这些都是香港的“软文”,硬战是回归后的争取普选运动。在香港叁天中,每天我都买当地报纸和杂志通读,曾荫权选举大获全胜暂且不说,泛民阵营内讧颇为引人注目。
2002年开始,我开始关注香港民主派和普选。尤其跑到布里斯托来,隔壁的巴斯曾经就是末代港督彭定康的选区。周末在家,我常看星岛旗下的《星岛日报》和《东周刊》,翻了几次之后,大致判断是亲大陆立场,因此上面社论和有关民主派报道,自己常常从正反两面看,争取抽出一些中性事实。
在2006年,我在布里斯托华人叠叠厂上遇到了两名至今让人印象深刻的香港网友。因他们介绍读了练乙铮先生(中央政策组顾问,《信报》总编)的《浮桴记》,也因这番阅读之后的争论,初步体会到了香港民主派的锋芒和论战功夫。
依然第一
在铜锣湾书店,我翻到几本对于香港文化的评论。除了金庸先生(《明报》创始人,小说家)和林行止先生(《信报》创始人,评论家)自创报纸,文商兼通,陶杰,董桥等作家能够借助媒体,获得影响力以外,香港普通文人(包括艺术家)和小市民比,都有很强的边缘感,一方面有点怨这个世道功利,一方面坚持自己事业,几乎偏执的感觉。
如果把香港人视为一体,那么这个整体的边缘感也在正在蔓延。这个话题在回归之后,董建华时代就在讨论,现在更加醒目。2007年,香港文化界中怀旧风渐盛,滋长了“边缘化”的情绪。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香港很多新团体,正在涌现,比如叁十会,就是带有很强香港本土色彩的青年社团,颇有“影子资政”的风采。
也许,我还是个新鲜人,满眼看到的香港,好处都还说不过来。虽然九广地铁公司饱受批评,然而这叁天两夜里面,我常常坐船从大屿山到港岛,在港岛坐地铁,走天桥,其中的顺畅自如,非中国其他城市所能够比拟。
最近中国城市竞争力排名,香港第一,京沪紧随其后。但是我敢断言,京沪对香港,不是在争夺冠军的层次,而是追赶学习的阶段。
《今年烟花特别多》其中退伍兵一段台词,大致是当兵时候常常想着上战场,直到回归却从来没有真刀真枪干过,如今退下来了,才知道谋生比打仗更艰难,于是一群退伍香港兵去抢银行。其中大喊一句“这里就是战场。”
在我读书角度听来,是对自己在英国求学谋生的棒喝,也可以放到香港回归至今,普选诉求的政治角力剧本里,还有将来香港面对的越来越多竞争。
而今,走过罗湖,直面香港,探测不到香港的人文、民生和政治底深所在,然而激烈的锋芒不能失去,肯定不能够失去。套用陈奕迅《十年》一句: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像旅游。
为人做事,要成功,靠认真。这点毛泽东都不否认,香港应该也不会丢掉的吧。